《街霸5》国家队消失闹剧:谁来为选手的努力买单?
行业暴露出来的问题、对应的思考与启示,需要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从业者进行重视。抛去那些不应有的浮华,回到正常的程序当中,电竞也应该有足够的基础与底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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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 / 电竞派工作组
6月26日,中国电子竞技国家集训队发布了杭州亚运会参赛名单的公示。5名教练、31名选手成功入选,涵盖《英雄联盟》《王者荣耀》《和平精英》《FIFA ONLINE 4》《梦三国2》《DOTA2》这六个项目。唯独少了最后一个正式项目《街霸5》,中国国家队难道消失了吗?
名单公布那一晚,其他项目入围选手的支持者们山呼海啸,而在那无人注意的角落里,净是那些渴望为国征战、备战已久的街霸选手们梦碎的声音——
「我不知道为什么,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;我很想去,但好像真的没人管我,也没人会为我们说话。除了没日没夜的训练,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,甚至也不知道这种训练到底有没有意义。」
中国队或将放弃《街霸5》的决定,也让很多网友疑惑。中国选手在《街霸5》项目中有冲击奖牌的实力,如果出于成绩考虑的话,《街霸5》是不可能被落下的,所以最大的可能性,就是在程序上出了问题。
这件事的端倪其实早已展现,其他项目从4月底就开始公布集训队名单,但《街霸5》一直没有传出消息。许多人猜测这是因为街霸是个人项目且国内选手池不大,所以不用走集训程序。但现在靴子落地,《街霸5》中国国家队大概率将成为一个不再有意义的名词。
消失的「带头人」
亚运电竞有七个项目,其中有四个是腾讯项目,剩下三个分别是电魂网络、完美世界和卡普空。在已经发布的集训名单公告中,有一条相似的信息:「在国家总局的指导下,由版权方负责人员来推举。」
这说明,厂商与总局的沟通,是国家队选拔最重要的部分。卡普空是七个项目中唯一一个非中国厂商,造成卡普空与体总对接困难的主要原因有两个:
第一,由于没有中国大陆办公室,对接、沟通上存在不便,亚运在程序上也很复杂,需要多轮、密集的沟通,才能完成手续等工作;之前,ECO电竞派也联系了一位头部选手(由于各方因素考虑,不便于透露姓名),他表示:「三月末圈内里还一直收到很多关于亚运会人选、集训的消息,但最近突然没了声音。」其实就在上个月,「韵味杭州」亚运测试赛中还保有《街霸5》项目(未对公众开放)。
该选手表示「集训是版权方负责,不是亚组委在管。最近突然出了一些问题,所以没了下文。」同样的,据《南方都市报》内容显示,一位体育信息中心工作人员表示《街头霸王5》项目在国内比较特殊。「版权方、运营方、服务器等设置都和其他(项目)不太一样。参赛也好,沟通方面、权利义务方面、训练方面也好,因为它没有国内的运营商,所以对接起来也很困难。」
其实在2017年2月,《街霸5》获得了国服版号,上海声像电子音像出版社为出版单位。2018年3月30日,《街霸5》国行版本在PS4主机上发售。因此按理来说,它不会受到「非法传播境外游戏」的困扰。
国行版被命名为《街霸5入门版》
不过,国行版相比较海外版本,取消了联机模式,玩家只能线下对战。作为一款格斗游戏,联机功能是其保持生命力的核心,而街霸国行版本取消掉联机功能,说明拿版号「只是为了满足正常销售和传播需求」,而难以判断其是否真正决定用心运营。
因此,虽然是一款有版号的游戏,但不管是卡普空还是索尼,都没有动力去为国行版街霸5投入大量人力和资源,因此中国范围内找到能拍板的负责人成了一件难事。
第二是《街霸6》已经今年6月2日发售,卡普空的重心已经完全转移到《街霸6》上。此前,他们曾透露目标是卖出1000万份,所以各种宣发、工作中重心都是在《街霸6》。相比国内的游戏厂商,卡普空更像是早期的游戏公司,纯粹是把电竞看作是推广游戏的营销方式。2023卡普空杯的奖金池高达200万美元,也是卖游戏的策略之一。
某种意义上,亚运延期也打乱了卡普空的计划,如果去年举办,那时《街霸6》还未发售,工作重心也并未完全移向新游戏,也许会在沟通对接、资源统筹上会更加积极。而现在,《街霸6》的热度非常高,发售3天玩家数破百万,并成功登上奥林匹克电竞周成为表演项目,并在格斗圈最大赛事EVO的报名人数已经超过了5000人,更是创下了该赛事的历史纪录。
卡普空的运营重心转移,绝对是不争的事实;但此前他们把《街霸5》送进亚运所付出的努力,以及东道主国家兼全球电竞最大市场的影响力,也是不争的事实。所以,究竟是卡普空真的无暇顾及,还是在比赛版本上有了新的想法但未达成一致,又或者是中国区的单方面失职?电竞派曾多次试图联系卡普空相关负责人,截至内容发出前均未收到回复。
当然,硬币都有两面性。《街霸5》国家队的消失,绝不止厂商一方的漠视与责任。
从监管方总局的角度来说,首先是项目关注度不够高,不算头部热门项目。其次,尽管村肉在卡普空杯上夺得亚军,但街霸终究是日本绝对强势的项目,中国队的夺金前景也不够明朗。最后再加上单体联(第一组织方)的缺位、厂商(第二组织方)的不积极,协调参与本就不是监管方的直接工作,因此投入产出比就更低了。
此前,一位选手曾向电竞派预测了三种可能性。他表示,一是集训选人(跟其他项目一样);二是按近期成绩点人参赛,三是最差的可能性,那就是中国队不参与《街霸5》项目。
不过,将亚运视为重大理想的中国电竞从业者也不曾放弃,依然有人在使出浑身解数,为中国《街霸5》国家队的诞生创造第四种可能性。ECO电竞派获悉,华奥电竞一度非常接近这种可能性,他们的NEST赛事由总局信息中心直接背书,是逻辑上最师出有名的通路,也是想要披上国家队战袍的选手们的最后希望。
但最终,最坏的可能还是变成了现实。
国家队名单公布的那一晚,那些朝思暮想的选手们陷入了一种不该属于现代体育的彷徨:「我不知道为什么,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;我很想去,但好像真的没人管我,也没人会为我们说话。除了没日没夜的训练,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,甚至也不知道这种训练到底有没有意义。」
「所以,我还要继续训练《街霸5》吗?这件事还会有反转吗?求求你们谁来告诉我,到底要怎么做?」
这种迷茫也贯穿了整场悲剧的全过程——卡普空办事处、沟通人的缺位和公司重心的转变,造成厂商与总局在对接上不积极;不巧的是,监管方也同样不重视;于是,《街霸5》国家队就在迷茫中开始,也终将在迷茫中结束。
与现实和解
纵观历史,日本的确是街霸项目第一强国。但在最近一年里,以村肉为代表的中国选手频频在《街霸5》上创造佳绩,村肉拿下卡普空杯亚军、进入EVO JAPAN 前八、Topanga第三,都是含金量极高的荣誉。假设能够参赛,中国队仍具有冲击领奖台的直接竞争力,更何况是主场作战,这使得当前的境况不免会让人感到惋惜。
如果国家队无法组建,受影响最大的肯定是选手。对于最有望冲击国家队阵容的这批选手而言,他们在名单官宣的第一夜,失望之情溢于言表。国家队身份与亚运参赛的荣誉感当然是独一无二的,电竞行业变化速度很快,没人知道四年后会发生什么,所以这很可能就是今生最后一次机会。
是日,一夜无眠。
但他们知道,第二天的太阳还会照常升起,既然做不了国家队的主,那就只能做自己的主。当内心从彷徨归于平静,他们选择「与现实和解」。
「就个人来说,如果能参加亚运,自然是好事。如果不能,就把精力赶紧全部花在《街霸6》上,争取在新游戏中打好每一场比赛。」
对于任何一位街霸选手来说,《街霸6》都是一次历史性节点。卡普空杯200万美元的奖金池、冠军独享100万美元的奖励摆在面前,没人不会动心。而且《街霸6》和老版本大体上是两个游戏,需要重新练习上手,大家都会处于同一起跑线,只要练得多、练得早,就会相比其他还在玩老版本的选手有先发优势。
相比于身处资本甜区中的《英雄联盟》、《王者荣耀》、《和平精英》等项目,它们持续性影响力庞大且体育化程度高。因此亚运的「名」能够在资本的助推下转化为数倍的「商业价值」——这也是NBA等职业体育的商业模式。
但《街霸5》不像前者,它没有这些资本的助力,所以即便亚运拼尽全力、创造历史、夺得金牌,最多只能形成一个流量尖峰——一瞬间光芒万丈,然后逐渐被人所淡忘。或许能够换回一些品牌赞助代言,但这个转换效率远不及《英雄联盟》们。
而且,当他们再度转身回到《街霸6》,先发优势早已被他人占据。只能呆呆地站在远处,目送曾经势均力敌的对手走上卡普空杯的最高领奖台,看着他们挥舞百万美元奖金的样子,脑补脖子上那块可能只属于自己几小时的金牌,以及和数个月之前同样空瘪的裤兜。
更何况,拿到金牌都需要一定的运气。若万一出现失误,亚运整体的舆情会不会将自己淹没?很可能又会是一种反噬,得不偿失。
所以,选手们发现兜兜转转、潮来潮去之后,最好的远方——似乎就是那个在原本时间线上的自己。
是的,就像最初那样,全靠自己,也只能靠自己。
闹剧的启示
通过前面的梳理,似乎看起来街霸选手错失亚运,不完全算一件坏事。但正常的发展局面应该是「国家队正常出征+选手根据自己意愿是否响应征召」,而非如今的迷茫与失控。
从横跨体育与电竞行业观察者角度来看,打引号的「最大责任方」应该是腾讯。从雅加达亚运会电竞表演项目到杭州亚运会的正式项目,腾讯电竞过度承担了太多职能,几乎是集合了「单体联+厂商」的双重身份,他们能力太强,各方协调、沟通、选拔、集训一手抓,而且做得比谁都好、滴水不漏。更是不计投入产出比,几乎在用做公益的逻辑,去掩盖了电竞参与亚运/奥运的最大程序问题——单体联的缺位。
所以,腾讯项目和愿意效仿他们做法的厂商,在杭州亚运顺风顺水;只知道正常做事、稍微冷漠一点的卡普空就立马原形毕露,将单体联缺位的重大沟通问题暴露无遗。
这算坏事,因为闹剧大概率已经来不及收场;
也算好事,终于能让行业再正视一次电竞和体育之间的沟通语境问题,而不是活在腾讯大包大揽的襁褓中、度过一届算一届。从行业发展状况来看,攒电竞单体联盘子的人依然大概率来自体育行业内,但执行时间与难度、与厂商之间配合关系的打磨,还需要以体育的时间概念去衡量。
捷径有吗?当然有的,它写在OEW奥林匹克电竞周的核心逻辑里。尽管根本性地否认了电竞单体联的必要性、限制了非模拟体育类游戏电竞的露出空间,但完美解决了体育和电竞之前沟通语境的问题。
放到这场闹剧的语境里,就是把中国搏击协会推到台前, 促使他们收编街霸,然后以虚拟搏击运动的名义承担国家队选拔与集训的工作,大逻辑就此一顺百顺,但这只是一种愿景。
不管如何,随着这场闹剧逐渐归于平静,选手们也逐渐寻回正常的心态,投入到《街霸6》厂商赛事的争夺中,各方也算是找到了一种新的平衡。但行业暴露出来的问题、对应的思考与启示,需要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从业者进行重视。抛去那些不应有的浮华,回到正常的程序当中,电竞也应该有足够的基础与底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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